《鐵娘子》許朗―游走傷健運動的「邊緣人」 冀以身作則,打破社會對殘障人士的刻板印象

澳門鐵人三項運動員-許朗,這個前綴相信為人熟悉,可能於電視機上看過她於本地賽事奪冠的訪問,又可能在報章、雜誌上了解到她的鐵人故事,又或曾於運動場地與她擦身而過,不論是如何認識到許朗這個名字,她以〝無聲勝有聲〞的行動充份證明澳門聾人競技體育的無限潛能,站在大型比賽頒獎台上展示澳門運動員的能力。


許朗 - 游走傷健運動的「邊緣人」

表面的獲獎外 更希望大家看到我背後的真實經歷

早前體週團隊跟隨鐵娘子步伐起早摸黑,一同體驗行程滿檔的鐵人生活,了解比賽以外的許朗,以及分享未曾透露過的心聲:「與其讓大家看到我表面上一次又一次的獲獎,我更加希望大家看到背後的努力與真實的經歷,也都希望以身作則,打破社會對殘障人士的刻板印象,逐步消除社會的歧視。」

許朗(中)冀能以身作則,打破社會對殘障人士的刻板印象

體週:當初為何投身鐵人三項這項運動?決定展開運動員生涯的原因是甚麼?直至現在,共有多少年了?

許朗:最開始參加的賽事是游泳,其實沒有特別要展開運動員生涯,只是順其自然,將運動融入生活之中。如果從我8歲左右,第一次參加游泳比賽開始算起的話,我參加體育比賽已經差不多30年了。在我高中的時候因為想要挑戰一些事情,所以才去參加鐵人,然後就一直把它當作不停的挑戰,17歲開始參加鐵人比賽到現在都有20年﹙今年第21年﹚。

體週:這些年來最難忘的經歷和困難分別是?

許朗:2005年澳門亞洲盃鐵人賽比賽期間休克,個人醒來時已經身在醫院,休克前後的經歷完全斷片;以及2007年在路氹連貫公路 (即現時金光大道)進行單車訓練期間,撞上突然停下來的的士,當時那部的士在我身邊經過,我未有為意以為對方向前直去,誰知對方未有打燈突然停下,然後我就連人帶車撞去的士的車尾,單車斷成兩截,人就被白車送上去山頂,這兩次就是我最難忘的經歷;至於最困難的事,其實在訓練同及比賽中所遇到的困難,遠遠不及求學期間所經歷的事,由就讀聖心,一直到現在嘗試挑戰博士學位,讀書對我來說才是最困難的。

許朗稱因聽障關係,在公路上練習單車有一定危險。

許朗最難忘的經歷就是於賽事間出現休克的情況

體週:參加不同大小的比賽中,哪場對你來說有著特別的意義?

許朗:印象最深的是2013年聽障奧運會金牌及2015年水陸雙項世界鐵人錦標賽精英組銅牌,因為是首次在世界鐵人錦標賽得獎,我作為澳門人真的感到好自豪,因為這場是澳門人首次於鐵人三項世界性的競技舞台上獲獎;而2013年聽障奧運會及2021全國殘運會的金牌,這兩場令世界各地的聾人認識到澳門的聾人水平,因為我知道以往外面一直看不起澳門聾人既體育水平,所以在這兩場運動會中,感覺為澳門聾人平反固有的印象。

2015年許朗(右)在世界鐵人錦標賽取得銅版,為澳門奪得首個鐵人世界競技舞台上首個獎項

體週:每天靠著工作前、後的時間進行訓練,為何不怕辛苦?

許朗:因為我本來是易肥體質,一旦停止運動,短時間內就會暴肥,哈哈。其實初時會有點不習慣,上班時會累,但現在教練也知道我們上班的情況,所以訓練量及強度會再作調整,適應了這種模式就沒有問題了,現時上午訓練後上班,可以保持頭腦清醒,有活力,下班後去訓練反而可以釋放工作壓力,互相協調好時間就可以。

體週:為何不選擇作為全職運動員

許朗:因為我本身的聽障問題以及社會的刻板印象,不要以為我現在的學歷比較好,其實我要搵份工作真的好難,我出來工作之後,拿著碩士學位去見工都會比人揶揄,話我聽不到電話,根本就無法勝任這份工作,所以應徵不少工作都沒有下文;加上如果我選擇全職運動員的路,我的履歷便會有一段空白的工作經驗,其實我本身就有工作經驗,但想找新工都這麼難,那如果無工作經驗,就更加難搵工作了,所以我從來都沒有做全職運動員的想法。

我一直都是以業餘身份去參與這項運動,沒有全職運動員的壓力,反而讓我更能享受比賽過程,因為比賽無論勝負也不至於影響自己的日常生計,這樣才能夠無後顧之憂地投入。

許媽媽(右)是許朗最大的後援力量

體週:除了普通賽事外,你都有參加殘奧賽事,當你分別參加兩類完全不同的比賽時,心態方面有何轉變及如何自處應對?

許朗:我參加過「聽障奧運會」,「世界聽障單車錦標賽」,「亞太聽障運動會」及「全國殘疾人運動會」,至於「全國殘疾人運動會」,是因為內地將聾人也併入全國殘疾人運動會的其中一個殘疾類別。當我參加前面三個賽事時,因為接觸過的對手全部是世界級別的聽障選手,大家的能力都差不多,所以我的心態也是把它當作我平時參加國際性鐵人比賽一樣,因為在世界性的競技體育賽場上,所有對手的競爭水平都很強。不過唯一的不同之處是,當我參加聽障類別的世界賽事及全國殘疾人運動會時,其他隊伍都有教練隨隊前往比賽,但我每次比賽很多時候都是要自己解決問題。

體週:那你獨自出外參賽時,有遇過甚麼無奈的情況嗎

許朗:澳門聾體會只能派出領隊和翻譯員作溝通方面的協助,在賽前技術會議、賽前訓練及比賽期間的一切安排,全部要自己獨立處理,最深刻的一次是在2013年聽障奧運會,在一場1000米單車爭先賽的四強賽﹙爭入決賽﹚時,我知道我自己的車輪是先抵達終點線的,也有大會相片作證明,但因為對方有教練即時向裁判提出申訴,而我是沒有教練幫忙的,最後裁判判我輸了比賽,這就是自己去參加比賽的其中一個問題。

體週:可以分享你對殘疾人競技體育的看法嗎

許朗:以往我一直參加健全人的體育比賽,直至我參加聾人的世界性比賽及全國殘疾人運動會後,我才明白到,栽培一個正常的運動員可能都要付出十年的時間,栽培高水平的殘疾運動員更困難,因為首先這個殘疾/聾人運動員,首先必須克服自己在成長過程當中遇到的種種難關,包括學習、包括在心理方面接受自己、包括與他人溝通、包括如何融入社會、包括如何自理生活,然後再栽培他向競技體育方向發展,進而讓他去參加訓練,明白他身體上的缺陷與發力的問題,針對性地讓他逐步提升至世界級競技水平,這一切的過程,都是十分漫長的。其實,不說世界性比賽,單單是全國殘疾人運動會的田徑比賽,那些運動員所創出的紀錄比澳門紀錄還要快很多,讓我明白到真正的殘疾人競技體育是怎麼的一回事,而在澳門社會的文化,普遍還是認為殘疾人的水平遠遠不如健全人,殘疾人的文化水平低、競爭水平低等等,這些都是我們需要作出改變的刻板印象。

許朗(右)在印尼亞運會上勇奪鐵人三項銅牌

許朗在全國殘運會中奪得馬拉松金牌

體週:游走健全及殘疾體育賽事中,如何定義自己身份?

許朗:作為同時參加健全及殘疾體育賽事的運動員,在這種情況下,我會感受到一些比較有趣的社會現象。在參加正常的賽事時,感覺就與他們一樣訓練和比賽,因為他們也是對我一視同仁,但是雖然一直都在正常群體中生活,但是因為溝通的問題,很難融入到他們的話題;在參加國際性的殘疾人的體育比賽時,我會更容易理解對手的感覺,因為大家面對的處境都差不多,所以會知道他們通常可以用哪些戰術。

但是當我與澳門本地的聾人在一起比賽時,聾人群體也有屬於自己的一套文化,他們卻會認為我是屬於健聽人的世界,因為我平時很少與其他聾人在一起溝通,所以無論是用哪一種身份,對我來說,我更像是一個邊緣人的身份。在我參加全殘運的時候,有些人就會突然問:點解許朗會去參加殘疾人的比賽?乜佢係殘疾人咩?,現在的情況就係這樣,通常大家認識的許朗是好正常的鐵人運動員,又或者只是份人比較冷傲、較少與其他人聊天的人

體週:你覺得在賽事上的成績會令到更多人認識自己嗎?

許朗:體育是我們融入社會的最佳途徑,我透過體育這個平台,是相對比較容易去發揮到,因為不需要多講,只需要以行動去證明。幸好我在澳門成長,在澳門訓練,加上澳門的政策又可以讓我同時參加正常同殘疾人的比賽,這樣反而令我可以發揮到,因為我知道例如在國內或香港,聾人通常都是只參加本地聾人之間的比賽,或者是全殘運等賽事。

體週:這些年來,一次又一次的獲獎,有何感覺?

許朗:總括而言,與其讓大家看到我表面上一次又一次的獲獎,我更加希望大家看到背後的努力與真實的經歷,亦都希望以身作則,打破社會的刻板印象,逐步消除社會的歧視。

許朗(前左二)認為體育是殘疾人士融入社會的最佳途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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